船正在缓缓的靠岸,李文卿,25岁,云南腾冲人,毕业于中国矿业大学。
现在他的船正在靠近一片荒凉的海岸原时空越南鸿基煤矿的主要港口锦普港。当然,现在这处海湾并没有正式的名字,李文卿决定命名此地为天领湾。
鸿基是临高附近难得的浅层煤矿,有些干脆还是露天的,当地居民也有少量开采,不过煤炭这东西在越南这里没什么用。此时的越南还是黎朝的分裂期,南北都在黎朝名义下分为郑、阮两氏,相互攻伐已经有好几年了。
正是为了逃避战乱,才有一些百姓逃到此地,这里不是红河的主航道,还在出海口偏北,地理环境相对封闭,海边总还有些出产,不至于饿死。稻米现在已经是军需品,一般农民都被盘剥得厉害,大量的脱离土地已然是非常常见的情形了。
柴油动力的中国帆船尽可能的不想引起当地人的注意,但是在停靠时不得不依靠的机械动力还是让岸上不多的当地渔民感到了恐慌,很快人们便纷纷逃走,只留下了几个好奇的小孩子还在岸边,他们今天的采集还没有多少收获,不愿意冒着饿肚子的风险放弃对食物的获取。
几个小孩子就这样站在岸边的海滩上,实际上在这段时间也没有做太多的动作。
牵引的划艇第一个靠了岸,这个位置在海湾的中间,南边有几个小岛形成了一个松散的避风港,在天然的地形上还算不错,但是要停靠更大的船只就不太合适了,好在这艘改装船是四艘里面最小的一艘。
田三卦第一个跳上了岸,这是上次抓到的海盗里第一批政审合格归化的,因为跑过北部湾还曾经在这一代当过海盗,能够和当地人沟通,所以这次西路支队便把他带上了,因为刚刚归化,要在首长面前挣表现,田三卦也表现得非常卖力。
田三卦把缆绳固定好,李文卿便跟着跳下了船。其他人见首长下来了,纷纷按照预案开始在登陆场搭设简易的登陆场,这些东西他们已经学了将近一个月了,对于惯于航海的前海盗来说,这种在中国大陆周边的蛮荒海岸登陆的技术他们可不需要太多教导。
“向临高发报,我澳宋安南先遣队已经抵达鸿基外海,一切尽在我部掌握之中。”
“还是先看看那边的小孩怎么办吧。”李豫州和谭兴宁两位元老跟在后面询问李文卿。
“先抓起来,挨个询问,人可是宝贵的资源。”
既然首长下了令,归化的海军战士和水手们便纷纷冲了上去把跑得慢的几个本地土著围了起来,这些土著倒也不反抗,似乎他们世面也见得不少了。
“老李,我们的粮食带得不多,我看海阳那边还得早点去啊,不管能不能搞到粮食,总得试试运气。”
“我看这样,我们分下工,我带着老谭还有田三卦去海阳,这里就先交给你打理了,记住,别出去惹事,守成就行,以后这里的力量会逐步加强,现在趁着南北打仗没工夫管我们这块,我们得尽量低调。”
说起来,这越南自黎朝把大明势力彻底驱逐后便偏安一隅,黎朝皇帝暗弱,被郑氏掌权,但是郑氏的掌权又没有完全把黎朝皇帝架空,形成了一种类似日本战国时期的特殊制度黎皇郑主。1628年,正是后黎朝皇帝黎维祺在位,是为神宗皇帝。当然,这个皇帝二字只是在面对东南亚各国自称的,向明朝请封的时候是不会用的。
1623年,郑氏当时的家主郑送去世,家中几个儿子陷入继位之争,最后,由清都王郑梉获得了胜利,成为了新的郑主。斗争中胜利,成为新的郑主。之前被后黎朝击败,被迫据守高平的莫朝皇帝莫敬宽,听说郑氏家族因争权陷入混乱,亲自率军南下,被郑梉击败。1625年,郑梉率军北伐,攻占高平,杀死莫朝太上皇莫敬恭及其皇太子。莫敬宽逃往中国,遣使投降,郑梉方才同意莫敬宽回到高平。
与此同时,广南豪族阮氏的阮福源乘着这个空当,征服占城的大部分领土,控制了承天顺化、岘港、广南、广义等地,事实上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政权,开始威胁郑氏家族的统治。
因此郑梉又于1627年夏发动讨伐阮氏的战役,并持续数月之久。而如今正是第一次后黎朝南北拉锯战后的短暂修养期,郑家也在等着秋收好囤积粮草,所以现在整个北越境内的粮食也是被郑家搜刮得一干二净。要想在越南搞到粮食,听田三卦的说法就得找到官面上的关系,需要到海阳那边去试试才有机会,如果不行,那再远就得往南到占城国了。
李文卿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一行的水手和海军士兵忙着按照条例搭设营寨,抓到的俘虏审讯下来价值不大,全都被驱使到工地上帮忙。
只是其中有个小孩透露出附近有一些渔民的村落,这让几位元老顿时有了兴趣,在给了几个小孩一些糖果奖励后他们被顺利的带到了村子。
村里的长老已经听从海边跑回来的人说了奇怪帆船的事情,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还好此时的中越并无太明显的边境,相互语言也还能交流,这就需要用到田三卦的能力了,一通叽叽哇哇下来,出来的几个老者倒像是听明白了似得点了点头。
这边田三卦转过来拍着胸脯保证首长交代的已经跟村里人说明白了,原来这里的人也姓阮,老家原本在中越边境一带,后来黎朝大军攻高平,他们为了避乱一路往南逃到郑氏的地盘。之所以不敢往北,一是因为群山阻隔,二是大明那边多是卫所和土司勾结,比安南这里盘剥还重。结果往南迁移没多住上一年,又赶上郑主与阮主开展,到处征粮抓丁闹了个鸡飞狗跳,不得已才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好歹靠些海产和胡乱种的些个地户口罢了。
“那这些人可愿意为我们做事”
“请首长放心。”田三卦突然来了个奇怪的敬礼,“已经跟这里的长老说好,他们的年轻人愿意来的,不求工钱,只要管饭就成。”
“你再问问他们能来多少人”
“说是周围的青壮都算上能有个两三百口。”
“行,那你就先一一登记造册来报给我,安排他们先把堡垒修筑起来,还有停靠的码头也要尽快修好。”这次没法带大量工程机械,只能因陋就简的搞搞,不过以后过来的船只也多半是穿越者自己建造的船只,大小横竖是能停得下的。
在距离海安港外不远的正街靠近妈祖庙的地方,一所两层楼三开间门脸的铺子正披红挂彩的向四周的路人招摇着它的光彩。眼下姚开六正领着一帮以前界面上的小混混可劲的吹弹,门口还点起了几挂万字鞭。路人们纷纷侧目,免不了有好事的要议论一番。
“听说这家东家来头不小啊。”一个糖工模样的年轻人小声的说到。
“来头小不小你如何见得许不是你凭空想来的”
“哪里有什么凭空的胡乱猜测,你看那店招子,说是本县的郭大令给亲笔题的。”顺着年轻人的手指方向,众人看到一块漆得透亮的匾额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海昌糖业”四个楷书大字,后面还跟着一个落款,看得不是真切。海安这里不比他处,因为糖商来往频繁的缘故,所以海安所附近的糖工和牙行的人多少都识得几个字,认个字号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说这东家是从广州府来的,我一个远房侄子就在县衙当差,听说这位冯东家出手豪奢,头次拜会郭大令就送了好些个澳洲奇货。”
“我倒是听闻这伙海商是从琼州来的。”
“琼州那边不是闹海匪么唤作什么髡贼的。”
“是了是了,我也听说这髡贼,还找了其他海主的晦气,不过他们手里却有好东西。”
“你们几个就不要在这里胡言了,我看这不过就是哪个豪绅开的买卖,这年月豪绅在徐闻做糖业又不稀奇。”
“林伯说得是,琼州过来的海商、座商多了,总不见得都是海贼的来头,再说知县老爷还给题了匾不是,难不成知县老爷通匪不成”
“你们懂个鸟甚,这年月能有花钱买不来得字么,依我看在我徐闻县,知县老爷气紧得很,难得有人去拜他,自然要高看两眼,抬举也就是自然的了。”
“快别说这些,罗大人过来别,可别被他听去了。”见街面上突然冒出一伙人,刚才还在议论的百姓便都散了去。
说这来人长得五短身材,略略有些发福,额头上尽是些油光,面皮倒还白净,穿着一身青色的夏衣,留着络腮胡。不过细里还是透着讲究,一看气度便不是一般百姓。
来人还没发话,后面的几个跟班便把围观的人给打发开了,话说这位老爷正是海安所仓大使罗世卿,也是个世袭的官职,打前两辈便一直做这个差事,虽然没什么升迁,但油水可不少,而今进出徐闻海安的糖船都要经他们的手,当然卫所的分润是少不了的,不过几处卫所都不在海安,这里日常还是他大些。
朝廷虽然动过把官仓收归县里统管的心思,无奈至少在海安这里行不通,新老爷履职不久,罗家的势力在海安又盘根错节,虽然穿越者最终是要除掉罗家,但眼下肯定还无处下手。
“我道是谁,原来却是罗老爷,怪不得外面响动这么大。”见罗世卿到了门口,赵滑赶紧迎了出来,罗世卿虽知道他是这里起威外柜的掌柜,几日前也受了这海昌糖业东家的请托给自己送了些澳洲货,眼前见了,自然就客气了些。
当下留了家人在门口照应,只带了贴身的两个小厮一起进去伺候。刚进了大厅,赵滑便向冯梯霞使了个眼色,冯梯霞见机,赶紧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不知罗老爷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罗世卿也不客气,找厅里右手边一处藤椅坐了,陈伯南赶紧让人端茶上来,“冯掌柜好大的手面啊,平日里同业开张,哪得有知县老爷给亲自提的匾额。”
“罗老爷是这里的老土地,我等初来贵地,怎敢造次,不过是多打点些,总归没有坏处的,这今后的生意还不得靠罗老爷关照才是。”
“好说,好说。”罗世卿自是场面见得多了,哪里不懂冯梯霞话里的意思,只是不表态而已。
见罗世卿不表态,冯梯霞又说,“午间我等在后院阁楼略备小宴,还请老爷赏光。”
午后,海昌糖业后院的阁楼上,桌上坐着的罗世卿已经有些微醺,老妈子并手下一个十七八的闺女在伺候着他,这都是赵滑在本埠找来的,但凡商业繁华的地方都不缺这行子。临高就更不用说,东门市上已经开始对妓女做登记管理,发号排班做生意了。
风俗服务业元老院当前并不反对,海南男多女少,其实徐闻也好不了多少,要是没有风俗业,估计归化民里的青壮得憋坏不少,只是未满18的男子是坚决不许碰这个的。
这边放下不表,只说这酒到半酣,罗老爷的警惕也放下了不少,席间的几种美味据说还是这冯掌柜差厨子从琼州的澳洲人那里学来的,口味的确不错。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冯梯霞便摒退左右并伺候的妈子和小娘,屋子里便只有罗世卿、陈伯南和他三人。这会儿便向罗世卿交了个底,说打算在本地大战一番拳脚,只是望罗老爷成全。
“你做你的生意,还要我来成全作甚。”
冯梯霞知道罗世卿这是借酒试探,便道:“若是平常买卖,自然孝敬老爷便是,然而来徐闻不久,小人也算都游历了一番,这徐闻的糖业规模可不小,老爷难道就只愿意收点买路银子那能秤得几两再说还有县里的几位千总分润不是”
“倒有意思,没想到不过几日光景,冯掌柜倒是机灵。你倒说说看,如何叫小看了我海安所仓。”
“不瞒大人,小的自那琼岛上的澳洲人处习得秘法,以秘法制糖,可比我大明的成法多出两三成。这还姑且不说,花费也还少些,若再有大人做后盾,我打包票,今年就要独揽了这徐闻的榨糖生意。”
“口气不小,我许不是你们的摆设,招手即来”
冯梯霞知道他是想知道好处,又说:“罗老爷居间奔走,自然少不了好处,我已经与公中商议过,这海昌糖业有三成的干股相赠老爷。”
“你们怎么不去找郭大令却要找我真以为这海安是我说了算不成再说,糖会这么多商家,都让你独占了,他们闹将起来,谁去收拾。更何况什么澳洲秘法,我也不信。”
罗世卿说着,冯梯霞便拿出了试制的砂糖和冰糖样品给罗老爷过目,起先他还不信,放在舌头上一舔,顿时来了精神,若真是这样的货色,还真就像冯梯霞所说,整个徐闻的糖商都不是对手了。看到罗世卿满意的表情,冯梯霞才又说:“知县老爷不过是一任流官,哪里比得老爷这样的世职,真要闹市,老爷手下的家丁需是摆设不成再说,这糖会招来的民壮不也是在老爷这领一份饷么,我听说这会首还是老爷的妹夫,如此,也在里面这算一股,坐地收钱岂不快活”
“这里可不止知县老爷,其他的千总都是紧要关节。”
“这个不妨,真到那时,这徐闻的糖就是我一家,就算孝敬也不似往日了。”
现在得了这么个好处,罗老爷也不去想什么“同僚”了,不过他依然还是故作沉稳,还是想等这伙奇怪的商人搞起来先,也是有意要试探一下他们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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