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晚和王洛宾坐在吉普车上已经在百仞滩和博铺间跑了几个来回,其实本时空海南所谓驿路也就是人在步行速度下有时间反应并选择的稍微好走那么一点的土路而已,对于越野车实际上也不能算太好走,尤其百仞滩这一截,有太多的碎石。本来他们打算把订购的悍马开出来,但是在节约用油的大义下被马千瞩果断的用之前公司里用的一辆北京吉普给打发了。
自从确认了穿越的事实,郭逸便积极得很,昨天回来打了破伤风,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象征性跟高栋打了声招呼,早上便给勘测组当起了保镖。高栋则在基地参加他擅长的行政管理,陈法医去了医务组给活人治病打下手。王洛宾跑出来倒不是他多么关心主基地的建设,习胖子回来后关于新兴市的处置在昨天晚饭后被发酵,习亚舟和支队的人带着几把自动步枪,打死了两个民壮,打死了不要紧,问题是对方是来偷袭的,事后居然没给新兴市一点教训,这让鹰派们相当不爽,成了攻击习亚舟的口实。王洛宾作为领导夹在中间相当头痛,干脆跑出来躲清闲了。
沿途已经留下了一些标记,这是今天早上到现在忙活的结果,这里的地面还不是都适合开车,所以部分地区还是步行。加上昨天的那场遭遇战,外出的安全就尤为重要了,车上不光有专业的测绘人员,还有全副武装的军事组成员,本来按照计划昨天就应该完成前期的测绘和选线,但是这里的地形和400年后有很大变化,前期在这边的熊卜佑不是专业人员,他手绘的一些图没法直接用。
“那些只能算涂鸦。”符迪才坐在后座上抱怨,”早知道让我来了,好歹我也算半个海南土著啊。”
“你当时不在国外吗,人家小熊也算是敢于任事嘛,你就别抱怨了,基地建设要紧。”
符迪才,33岁,学的是水电工程,但是他工作的单位又是搞军工的,原本他只是参加参加技术讨论,算是外围组织的,当初也没想到他会加入,他也没把这事当真。不过学理科嘛,老符在那女方面有点问题,33随才谈了个朋友,那女的本来也是看他单位不错。结果谈婚论嫁了要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照以前他是可以和未来老婆出国的,但是那次由于西南某事,全国安全系统调整,就把他也给包进去了,而且从离开工作岗位五年内变成了终身刚拿到证女友就因为这事和他闹,其实就是找个由头分手还分了他一套房子。为此他才迁怒于体制问题,在文总旁敲侧击下加入了组织。
“眼下问题很多,不是说公司以前搞过基建的那么多在工地干过的人都跑哪去了”符迪才觉得这是组织问题,前几天修建博铺营区,居然把他算到基本劳动力里去了,可他的宅男性格又偏偏赌气。
“这个问题执委会已经解决了,这不都把熟练工调过来了。”梅晚一边开车一边回答符迪才的质疑。
从昨天听说要开建百仞滩基地,有些人就有些磨洋工了,不管穿越前多么踌躇满志,等到了这蛮荒之地后,好不容易把博铺营区修出来,人便有了点惰性,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早上跟过来的几个积极分子又都是新手,光是从头教他们测绘就费了很大劲,拿坡杆,看水平仪,就这么搞下来到现在才测绘了4公里不到。而且实际勘测后发现现代地图根本用不上,这样就只能先绘图再选线,比起正常的流程就耽误了将近一天时间,但是工期又很赶,符迪才本身又不太善于沟通,这些事情就只能交给梅晚和王洛宾来协调了。
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前进,梅晚开得很快,这样的路都快开到40了,所以车抖得也挺厉害。看了一天的”路况”,王洛宾觉得这路要是按照之前预案说的修成直线距离为8公里,路线总长12-16公里,按乙级标准等级军路的进行建设的话短时间内很难完成,这种等级军路的通过量小于每昼夜200辆。设计汽车通过最大时速为40公里小时。整个路基宽度为7米,车行道宽度6米,双车道,无论工程量还是设计车流量显然对于穿越者来说都是小题大做。于是他建议因陋就简先把路修起来再说,一条便道先把基地连通,这一提议当然得到了基建口的全体拥护。
“当前我们的首要目的是尽快修好路,让港口的工程机械能顺利到达百仞滩进行建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昨天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听说了,不过那三个老外还是挺猛的,被二十多人围攻还徒手干掉了几个,自己只受了轻伤。”
“那是他们运气,致命的攻击都躲过了,而且好歹这些人都是见过阵仗的,真要我们这哪个技术宅遇到这事就不好说了,鹅的战斗力都不如而且咱们的人要是当时没在他们估计也就跪了。”
车子又绕了一圈来到了位于规划道路中线的一个地方,此地距离博铺营地大概2公里,已经搭起了临时指挥部一个木棚子。给筑路队调拨的300多号人全部在这里聚齐,其中有60多个都是在基建工地上干过的,虽然有很多文职。从船上拆下来的饮水机放了两台在工棚里,但还是不够用,天气太热,喝水的人太多,从船上装的水桶放在工棚里一会儿马上就热了,味道喝起来很怪。
昨晚上熬了一个通宵,基本方案总算搞完了。连通博铺与基地的道路路线选在在文澜河的东岸。河东岸较于西岸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未来还可和红牌、马袅等港口连成一片,形成产业基地港口运输一体化。现代的临高的几个主要工业开发区也设置文澜河的东岸。
对于来到十七世纪的穿越者来说,完善的道路体系是重新构建现代社会的基础。现代化的道路不仅有利于物资和人员流通,更大大增加了政权对社会的控制力。中国虽然是最早建立起全国性道路交通网的国家之一,但是在道路延伸的范围和深度依然是很不够。以海南为例,明代仅有官方的环岛驿路一条,各县内均无较完善的大路。只有一些人踩牛踏出来的小路。无论官道还是一般的大路小路,完全没有路面硬化和排水设施,所谓”无雨三尺土,有雨一身泥”,在明代的海南同样适用。
相形而下,同一个时代的欧洲也高明不到哪里去。1600年以前的道路状态依然非常恶劣,古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筑路技术已经失传,路面的坑洞是用柴捆来填塞的,甚至用这种强度很小,容易腐烂的材料做为新建道路的路基。现代筑路的思想来自意大利人托格莱塔约1587,他在一篇文章里第一次提到了一些现代道路的基本概念,如道路必需在地下水的水平面之上;道路两侧需要有排水设施;用砾石修筑较为坚固的路基,在上门铺设碎石、砂浆的混合路面――他还指出,这种路面需要长期的维护,但是在成本上比传统的罗马式硬质石头公路要便宜的多。从17世纪开始,欧洲的筑路技术和路政才进入一个快速的发展的阶段。
总之,在科学发展观的指导和几个基建口大佬的干预下,筑路工程的人力和资源调拨终于走上正轨,本着”边勘探边设计边施工”的指导原则,经过整合的施工队伍终于开始道路的建设。不知道本时空世文澜河水文资料,就干脆照搬现成的标准和数据,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所谓百年一遇的标准略微上浮,以两侧挖沟取土中间堆高填土的形式修筑路基。路边挖出的沟土经筛过一遍后,卵石留作建筑材料,贝壳之类运回去烧制石灰。层层填土筑好的路基经过压路机压实后接近一米高度的带坡度的主体就算完成了。工程队就这样一边复习课本的内容一边工作,进度也逐渐的加快了,
施工对首先根据车辆宽度算出的公路边沟的宽度,从路基边椿向外按该宽度量出边沟的边线位置,一般都是用石灰洒线标记或者用打椿拉绳来订出边线的,梅晚不舍得用石灰,就改洒草木灰来定边。
从边沟里挖出来的土,浅表层是水稻土或者其他富含腐殖质的土壤,这样的土施工队是不要的,修筑路基最好是采用粘土和砂性土,这二种土在工地沿线都不缺少,使用起来很方便。因为位置沿河,砂性土很多,土中夹杂有许多鹅卵石和贝壳,直接填埋进路基对路基的整体强度不利。被安排负责取土工作的卓天敏就在取土现场设置了筑用的沙石筛,将土中的石头、贝壳都筛选出来。鹅卵石可以作为建筑材料,贝壳,梅晚则打算用它来烧石灰――不过他只知道贝壳可以烧,并不知道怎么去烧。
被筛选过的泥土被用来填埋路基。整个路基的截面呈阶梯型,用粘土和砂性土交替分层铺设的,泥土每填高20公分就用压路机碾实二遍。这样持续把路基填土到1米。再把两边取过土的边沟整平以利于排水,整个路基就大致完成了。相形之下,路面的工作要复杂一些。土质的路面要求平坦密实,天气干燥的时候不松散,行车时尘土少;下雨时能很快把水排干。这几个工程技术人员从来就没搞过路桥工程,不过这就体现出符迪才的能力了,他花了一晚上把带来的资料复习了一遍,虽然路桥不是他的专业,好歹技术上的东西很多相通,第二天他领着几个人就在附近一处山坡后面找到了需要的砂质垆坶取土点,所谓砂质垆坶实际上就是一种带有沙砾颗粒的粘土,是一种常用的路面铺设材料,其效果就如前面所说,有了这玩意,路面的铺设和压实也很快就完成了,15厘米的厚度加上隆起的形状便于排水。
“我说平时坐车右边比左边舒服,原来是因为路面是往两侧斜的”道路完工后一个基本劳动力恍然大悟般的话引起了现场工程人员的鄙视。不过从博铺到百仞滩第一标段的4公里的便道总算还是修好了,接下来的主基地有博铺的经验就要容易得多了。
刚刚一更过后,县衙的院子里显得十分寂静,只有两个值更的灯夫提着小小的白纸灯笼,每隔一阵在院中各处行走,用木梆打更。
院中或坐或躺着是十多名乡勇,若是平时,这官衙重地是容不得这群泥腿蛮子如此放肆,但是眼下城防吃紧,这十多名乡勇又是昨天刚和海贼厮杀过的,衙役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去叨扰了。
带乡勇来的,是龙波村的首户的林明祖,年在五十上下,身材魁梧,精力健旺,短短的胡须有些花白,眉阔额广,双目开阖闪闪如电。他是本县的一个大粮户,祖辈在国初从征,落户在临高,祖上中过几个秀才改了民籍,宗族就此发达起来,林明祖本人慷慨好义在乡里宗族里也素有人望。
临高历来受海盗的袭扰,地方的也不平靖。从嘉靖年为防御倭寇起,他家祖夫就在龙波村筑土寨,练乡勇,是临高有名的”硬地”。其父林邦达在隆庆年间为临高县尉,曾带领乡人抗击倭寇,大破海贼许万载,因此林家几代人在临高素有威望,到他这代,以龙波村为首,临近六村乡约联保,随时可出动五六百乡勇。这些年地方不靖,每次出兵剿匪或是守御县城,林明祖都带乡勇参加,出力很多,很受吴明进的赏识。
林明祖是个白身,但是有一个儿子是秀才就在县学念书,这次请士绅们来会议的时候,他自己在各村布置防务,只让县学里的儿子来参加,又派了十多名乡勇带着一车粮米菜蔬进城协守。现在这老头突然带人来访,吴明进又觉诧异,又觉欣喜,宾主到花厅中坐下以后,略作寒暄,吴明进眼见这老头的网巾换成了白色,双眼通红。大为诧异,他知道林大户的父母均已去世,难道他的老妻也新病故了
见知县满面诧异,林明祖才告诉他:自己的一个儿子昨天抵御海贼时阵亡了。
吴明进一时失色,心里十分感动,他知道这位林老爷因为急公好义,地方每有匪患往往都会带族人乡勇出力剿灭,已经失去过好几个近支本房的子侄,却没想到这次连儿子都死了一个。
“请老先生节哀。贼人退后,学生自当奏报上官,为贵公子请抚恤荣典。”林大户虽没有功名,不过他有个儿子是秀才,吴令又有意高抬他,平日里便叫他一声”老先生”。
“犬子是为平靖地方而没的。我林家世受国恩,自当粉身碎骨报效朝廷、保卫桑梓,并不贪恋这恤身荣典。”林明祖不原意多谈儿子的事情――他虽有三个儿子,这个即是庶出又没功名,但是丧子之疼依然是摧心裂肺一般。
“明祖此来,是向明府告警的。”他开门见山的说,”此次海贼与以往皆不相同,我临高恐有大难了”
“老先生何出此言”吴明进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位老人沉静坚韧,不是空口大话之人。
林明祖便把昨日他儿子带着二十来个乡勇在百人头滩附近伏击三个海贼探子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自己虽没参加,但是逃回来的乡勇的描述让他十分吃惊,一轮弓箭袭击只射倒一个,虽说老话三箭不如一刀,乡勇用的弓又不好,但是对方身无甲胄,二个大汉都中了五六箭还能一路冲杀,连杀数人,而最后他儿子也莫名其妙的被杀了。
他闭起眼睛,想起乡勇把儿子的尸体带回来后的惨状,半个脑袋连着脖子都没了,身上还有可怕的血窟窿,这倒更衬托出可怕。听乡勇说整个过程,这个人身中数箭又被乡勇围打,但是中间两名男子还是一路冲杀,被打死的几个乡勇基本都是一两下就被打死,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不过后来海贼有来了几个援兵,这些人手持火铳,皆能连发,有好几个乡勇就是倒在这东西上面,不过林明祖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大家都说没看清,光听到一连串的哒哒声,然后他的脑袋便被打飞了出去,身体也跟中邪一样抖动起来。
海贼火器十分厉害,林明祖得出了这个判断,他不必一般读书人,是和海贼们见过阵仗的,像红夷大炮他也是有所耳闻,对于海外的火器他并不是不知道。从乡勇回报来看,海贼的火器不用装填子药,且能连发,这就不是一般海贼能比的了,连大明的官军都没有这么厉害的火器,当即他便把此时告知吴明进。
此时门子前来通报,说新兴市的市主符黑三前来求见,说有万分紧紧的事要通报。自打前天被”澳洲海商”的火器伤了两个民壮,符黑三便坐立不安,虽然来人还算客气,但是这火器的威力端得厉害。当下他便把墟市的事情安排妥当,让几个民壮把细软收拾了又安顿了家小,第二天便带着符光老儿来了临高,只是道路难走,这五十多里地硬是走了一天才到。符光本不愿来县里,官府的事他不想搀和,无奈符黑三说要是他不来就告他通匪,毕竟这伙海商在此地并无根基,这一去回不回来也另说,就算回来人家也未见得管你一个老头的死活。
符黑三一进来就把前天的经历说了一通,又把两个民壮的死状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原本听林明祖所言海贼火器犀利,吴明进还有些疑惑,现在没想到海贼已经到过新兴市可这新兴市在县城西面五十多里,听说海贼的快船来去连半个时辰都不到,而今看来,海贼不仅有铁甲快船,在海上来去自如,且又火器犀利,这让吴明进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林明祖和符黑三都是来求县里增援的,但是眼下的情形看县里也是捉襟见肘,没有多少可用之兵。眼下也只能拨给他们一些刀枪和挨牌。
吴老爷又叫过符光问话,符光把习亚舟他们的样貌做派都说了一通,而且说这伙海盗面皮白净,举止倒像是读书人。只是个个都只留短发,俱着短衣,言谈倒像是华夏人士,就是形貌怪异,但是为人倒还和善,也没有为难于他,打死的乡勇还给留了烧埋银子。且听他们说是多年前南逃的大宋遗民,这次便是回归故土来做些生意的。吴明进想这倒是头回听说,但是这做生意的需要驾着这么多如城巨船么且已经有人亲眼看他们抓了巡检司的人,而今又打死了这么些民壮乡勇,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这些人是海商。
看看已近深夜,几个人便要告辞下去休息,待第二天去领了武器火药好回去安排防御。忽然门子来报,早晨出去查探的探子回来了。从海贼登陆开始,县里倒是每天都派出一批探子去打探情况,这些人都是本地出身,地形路径熟悉,加之人少,又不敢靠得太近,倒也没引起穿越者的注意。城上不敢开门,只把预备好的大箩筐放下去,将人拉上城来。探子们每天都出去,并无损伤,今天回来却十分的惊惶。城上的民众见他们如此模样,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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