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良坐在椅子上,他们对面,一字横放的木桌后面,那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正在审讯他,其实薛子良并不知道船队的规模,不过他们躲的地方并不好,所有船里最危险的就是军火船,所以出事后北纬带着人第一个检查的也是军火船的船舱,在发现兰度和萨琳娜后,军事组全体人员又花了一个通宵把船队所有船的船舱都检查了一遍,以确认没有漏网之鱼。萨琳娜的汉语水平实在太差,所以他第一次和穿越者见面时的那一嗓子并没起到多大效果,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的效果。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我不得不说,身为美国公民,我相信美国政府会采取行动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所以我希望诸位保持克制,谢谢”薛子良一副老练深沉的做派,当然要是对方质疑兰度的身份的话,他并不介意放弃这个军火贩子。美国人总是很现实的,即便是一个香蕉华人。不过他可不认为魏斯兰度的状况会比自己糟糕,毕竟这船货是他帮这些人运到中国的,这些人对他并无恶意,要不是他们把兰度给绑到了船舱里,这会估计他还在南中国的某处逍遥呢。最后薛子良还不忘私下请求审讯他的人能帮他联络美国政府,并承诺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我相信美国政府的能力和他们保护本国公民的决心,但是,你要明白的是,眼下没这玩意”坐在他对面的是赵行德,特种兵出身,从小在新疆建设兵团长大,后来一直在新疆参与反恐,11年夏天回家探亲时因为一时兴起把一段内部“烧烤”视频放到了网上结果被内部记过,提前退役后去了广东到了文总的公司上班,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组织的秘密,因为能力出众,被任命负责内部保卫和情报工作,要论审讯,目前组织里就他最靠谱,能撬开绿教徒嘴的水平不会低,而且他以前经历的都是实战,不是纸上谈兵。
薛子良吹了一声口哨,“好吧,至少我还知道我在中国政府控制下的地盘。”说完他狡黠的一笑,“也许不是,但是你知道,我可不愿意和朝鲜人打交道。”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白头山天降名将这种东西现在也没有。”赵行德停顿了一下观察薛子良的表情,然后缓缓的一字一顿的把话问了出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
“2013年4月具体几号我可不敢肯定,我们在船上待了两天了或许更久。不过首先,还是请你们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海南省临高县。”赵行德冷冰冰的回答道。
薛子良像想起了什么,“海南我知道,前些天好像这里举行了一个国际论坛。”说到这里的时候,薛子良抢过了话头,他知道博鳌论坛,也知道很多中国的高层参加了这个会议,这样他和萨琳娜的安全应该会有保障了,中国当局不会在这种国际盛事期间在会议举办地所在行政区内搞什么小动作的,这会带来政治风险,毕竟现在还有不少各国政要在海南度假。
“现在是公元1628年4月16日,大明崇祯五年三月十三,这里不会有什么博鳌论坛,我先已经告诉过你了,这里没有美国政府,也没有朝鲜当局,你应该感谢我们是一群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告知你们的真实目的以及充分证明对我们没有恶意的话,我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赵行德相信薛子良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如果实在不能理解,那么枪上的刺刀会是最好的对话工具。
眼前的这个黄皮美国人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他,带着神秘的微笑。
“我就知道。”赵行德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表露在面部表情上,薛子良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虫洞前一样也对文总的话抱有奇怪的想法。
执委会办公室,两人的包已经搜过了,隔壁桌子上从包里倒出来的东西摊了一桌子,护照、证件、文件、手枪、望远镜还有一些吃剩下的饼干和矿泉水。
“被绑那位就是我们的供货商,军火贩子,叫魏斯兰度,被发现时和那个叫萨琳娜的女的在一起,他的神智很清醒,据他交代是那天喝了北纬的酒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以及被他们两个绑到了船舱里。”
“这两个人身份查明了么”
“查明了,是追查兰度的军火一路跟来的,从阿布扎比一直跟到中国。”
“当时你们在船上就没注意”
“他们从中东到中国倒是没在兰度船上,是通过其他交通工具跟过来的,那女的说以为我们的军火要送去朝鲜。”
“看来只是一起意外,总之他们来干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也回不去了。”萧子山说到,“还是讨论下如何处理吧。”
“处理这词别有深意啊,老萧你以后说话得注意了,这话很容易让人会错意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三个偷渡客怎么办,当下可没什么美国政府给你移交。”
“我补充一下,不是三个,是六个,昨天冒出来那三个警察可还在营地里待着呢。”
“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三个人怎么样了他们不是想把顾远带走么”
“顾远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不放人,顾远也没反抗,我看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个叫郭逸的小伙子有点动摇了,反正他们迟早都得接受这个现实。”
“但是问题是现在怎么办那个叫高栋的很难缠,他是领头的,而且他们还有枪。”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们说顾远杀了人,不过在我看来,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既然现在是十七世纪,我们就不应该用二十一世纪的法律观念来要求他,那几个警察自然也不能。”
“好吧,我们继续谈谈那两个美国人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把他们放出去那样要么他们被土著抓去砍了,要么直接把我们卖了。我看能争取还是尽量争取吧,不是还有个是华裔吧”关于薛子良是华裔这条还只是凭样貌判断的,审讯的时候这条给漏掉了,“他不会是日裔吧”
“是华裔不假,我刚才看了他的证件。不过人家是abc,根本不会认同你。”
“这是十七世纪,他找谁认同这会儿北美还是印第安人的自古以来,荷兰人哦不对,我们才是这个时代先进文明和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他必须认同我们。”王洛宾身为组织最初的工业组负责人对此充满信心。
“这倒是,纽约现在还是农村吧”
“说过多少次了,是新乡,你们就那么爱用音译的名字么我们可是要创造历史的人,所有名词都得按照我们定的来。”
沉默了半天的马千瞩终于说话了:“我个人的意见,还是可以吸收他们,这几个人都是正规的执法人员,有知识、有武器使用经验,更重要的是有法制观念,我们正在建立一个全新的体制,需要有体制的捍卫者和执行者。现在的治安任务都是由军事组人员负责,他们虽然有军队服役的精力,但是毕竟没有在执法机构待过,我还是担心的。”
“赵行德在执法机构待过。”马千瞩还没说完就有人接茬了。
“那是反恐机构,搞反恐的有几个有正儿八经法制观念的”
赵行德刚进来没一会,正在听大家的意见,一提到他,他自然就站出来表态了。“干脆把他们都编进治安组吧,高栋那边的工作我来做,观察使用,我想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等会儿吧,你们倒是说得热闹,现在人家还当我们是精神病人,你说有人愿意和一群精神病一起做事么”萧子山插话道。
“还得有什么证明我们的话手机不是完全没信号了么,这可是中国,他们怎么解释这现象”王洛宾问到。
“这世界上总会有没手机信号的地方。”
“那gps呢再不行海事电话也可以让他们打打看嘛。”
“别人会说信号被你们屏蔽了呗。”
“博浦巡检司呢对了,还有烽燧呢,这个看他们怎么解释。”
“古迹,或者干脆就是我们自己建的仿古建筑。”
“那些家具呢没全烧了吧。”
“人家说了,这玩意淘宝上都能定做。”
王洛宾也没话了,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其他还能有什么能无懈可击的证明他的话。
“你看你都没辙了吧,这些话我早就说过了,还不止一遍,你看有用么。”萧子山得意的摊开双手,一副我很遗憾的表情。
这时候徐策开口了:“我看把他们放了吧。”
“放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徐策身上。
“对,放了。”徐策清了清嗓,“什么证据都不如他们亲眼去看,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不是不相信这里是1628年的海南岛临高县么从逻辑上讲你们已经进入了死胡同,没法解开这个答案。这种时候与其耗着,不如放了。我们的目标是让他们加入,你觉得他们这几个人在本时空除了我们还能投奔谁既然我们知道他们别无去路,何不来个欲擒故纵呢所谓事实胜于雄辩,让现实去教育他们吧。”
“三个老外我没什么意见,可是那个高栋坚持要带顾远和叶援朝走,怎么办”
“顾远他们俩什么意见他们没意见的话一起走也可以,不过手铐我看就算了吧,给那个姓高的说说看必要的话我们派几个军事组成员暗中保护。”
“你倒是说得挺不错,不过怕就怕这几个人真的不和我们合作以后难免成为岛上的一股势力。”
徐策打断了讨论,“这个用不着担心,他们人员复杂,彼此不可能信任,而且我们好歹准备磨合了将近三年,你指望他们你要说只有一个人我还会担心要是王霸之气爆发的问题,七个人,内部不能团结,外部他们能怎么样去和明政府合作现实么”
“要是他们被临高的地方官抓了,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没事,明朝的官员可能有这种认识么我觉得够呛,而且语言通不通还成问题呢。”“你说以他们的身手会被抓么临高这里我看记载是没有专门驻军的,只有一些乡勇,还有就是一些卫所,位置都很偏,这些人的威胁我觉得真不大。”
“不好说,总之,放他们出去这一条现在都没意见了吧”得到所有人的默认后,王洛宾决定再找高栋他们谈谈。
得知可以离开,高栋显得很平静,只要还在中国境内,他相信这些人还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他只是略有一些担忧,现在明明在海南岛上,这伙人居然就敢公开拿出枪械到处走动,当地驻军也没谁来管管,看来这南海集团的能量不一般。至于这几天的经历,电话和gps依然没有信号,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因为现在是400年前。高栋去过几次海口,临高的著名景点百韧摊他也去过一次,而且自从进港后就没有看到一条现代船只穿越者的除外这也让他非常疑惑,由于身份特殊,昨天他没机会出营地,但是那座巡检司和烽燧,都让他非常在意。也许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但是,每当这个想法跳出他的脑海时,他都会强迫自己别去胡思乱想。
“你们准备一下,吃完晚饭我们就出发,南海集团的人说还有两个美国人也误上了他们的船,让我们一起走有个照应。”高栋轻描淡写的提了下王洛宾对他说的内容,本来王洛宾建议他明天早上再走,但是他怕对方又变卦,好在现在的海南正值春夏之交,晚上的气温刚好,要不是为了补充一点体力,他饭都不想吃的,“到了临高县城把他们交给当地公安处理,我们得去海口,那个叫王洛宾的同意我们把人带走,他还算懂法。”说着高栋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顾远和叶援朝,然后把钥匙扔给了老叶,老叶会意,当即打开了顾远的手铐。
“老大,我这两天仔细看了下周边,感觉不对啊,透着一股子邪气。”郭逸虽然不信鬼神,但是这几天经历的很多东西实在是无法解释。
“别说那么多,这帮人的事有地方上管,我们先把自己的事解决了。”
晚饭之前,偷渡而来的两拨执法者终于第一次见面,相互介绍后,赵行德和王洛宾又给几个人叮嘱了一遍,便没有再管他们,而是跟营门负责的人打了个招呼,任其离开。私下里他有跟北纬说了保护的事,北维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带队比较稳妥,顺便还可以侦查一下沿途情况,这波人出去后的目的地肯定是临高县城。
因为中午厨房没把握好量,多做了些吃的,王洛宾看伐木组的还没回来,就叫炊事组先把中午的饭菜热了热给这几位端来。吃完晚饭,天还没有黑,出了营地一路往南顺着河走便是百仞滩,这是王洛宾告诉他们的,想来既然他们肯放人,也不会玩什么阴谋诡计,既然有河,顺着河往上游走自然也不会有问题,河边总能遇到人的。但是,没走一刻钟似乎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三个外国人倒没什么感觉,身为中国土著的高栋三人,因为经常外出办案,对中国农村是非常熟悉的,这几年全国的农村样子都差不太多,就算海南和浙江有差异,但是起码的水利和灌溉设施是少不了的,可这沿途走了这么久,河边大好的滩涂却没有人耕种的迹象,任其荒芜,沿着河流也没有修建最基本的堡坎,更没有什么人工设施的痕迹。再看看顾远的表情,更让人不舒服。
郭逸英语不错,一路上和薛子良他们不时聊几句。
“我觉得这帮人虚拟了一个世界。”薛子良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郭逸也若有所思,老外的思路看来和国内警察还真不一样,于是便问起薛子良的具体看法。
薛子良问:“你们知道有一个叫共和国案的吗”
郭逸回头看看高栋和陈法医,两人也是茫然的表情。
“这是一个典型的虚拟世界案件,我觉得和我们这两天的经历很像。”薛子良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这个发生在1960年的奇特案子,一个自称阿道夫希特勒私生子的人弗兹伯特创立了所谓的世界共和国。此人在欧洲媒体上宣称,1960年12月16日来自金星的第三飞碟舰队要在泊林坦波劳夫机场着陆。宇宙别动队的总司令将立即宣布地球人弗兹伯特为世界共和国最高政府总统。这案子其实和诈骗案的情节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弗兹伯特本人并无任何诈骗钱财的行为,他是真心相信自己说的这一切的。
“脑控神教。”陈法医蹦出了这么一句,“本质上这两种人差不多,你这么一解释我就觉得这两类人挺像。”
“我倒是觉得这和那些穷乡僻壤当皇帝的案例很像。”郭毅在网上看过一些49年以后各地偏远山区有人造反当皇帝旋被县公安局三五干警镇压的段子,后来还专门去查了这些案子的卷宗,当时觉得很是喜感。
“不过这伙人可有好几百,都被脑控了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没对劲。”高栋虽然打死也不相信所谓穿越,但是他是一名刑侦专家,有他自己的思考逻辑,办案的逻辑告诉他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后,那么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就是最可能的答案,当然,这些话只是他逻辑思考后的一个判断,还谈不上结论,他也不希望看到那个结论。
“这天也差不多了,我们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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